正好遇到了一戶人家在院子里勞作,我就過去討要些熱水,打算泡面吃。走進農(nóng)家院子,發(fā)現(xiàn)女主人居然是日本人,她嫁過來已經(jīng)在這里生活19年了,她們的混血兒子也已經(jīng)11歲了,還是母性基因更強大,小男孩還是一副東方面孔。
聊天中我說你們的孩子應該會熟練掌握西班牙語,日語和英語三種語言,男主人說:“我們不說西班牙語,說的是巴斯克語,我們是巴斯克人,這里是巴斯克地區(qū)(Basque Country)。”
女主人說她6歲到9歲的那三年在中國上海生活過,中文名字叫蘇文,所以中文也可以說一些。 我沒好意思問她是怎么嫁到這里——巴斯克地區(qū)山里一個只有十來戶人家的村子,但他們生活真的很安逸:男主人在修剪草坪,女主人跟兒子一起給狗狗洗澡。
除了給我拿了一壺熱水,蘇文還送了我一袋日本的零食,里邊是核桃腰果巴旦木葡萄干,適合補充能量。
我問她之前有沒有遇到過像我一樣走錯路的朝圣者,她說:“everyday!”有些是走錯了,有些是想插近道,不過這些年來我是她遇到的第一個走北方之路的中國人。
吃完泡面之后,我休息到4點左右出發(fā),也沒有什么禮物,正好書包里有幾張2019年發(fā)行的新版人民幣,就留了一張10元紙幣送他們當紀念。無意中走錯路,卻撞見了陌生人的善意,看一番與世無爭的田園生活。
【面包車移動超市】
到達Sebrayu的朝圣者之家時,我甚至都有點兒虛脫,白天在海邊吹風著涼,這會兒有點發(fā)燒。這家朝圣者之家地段偏僻,前不著村后不著店,沒有超市和餐廳,只能自己做飯。阿芝說在我到達之前,來過一輛面包車,面包車里全是零食飲料蔬菜水果,也有香腸和紅酒,其實就是移動超市,專門給住在這里的朝圣者提供物資補給。她跟其他朝圣者一起買了一些吃的喝的,然后晚上大伙兒一起做飯吃,簡單但可口,還開了四瓶葡萄酒。
晚上來自世界各地的八個人分享這頓晚餐,除了我和阿芝外,有一對老夫婦是美國來的,一個大叔是荷蘭來的,一個小伙是德國來的,還有一對西班牙的情侶。我們所有人都是從北方之路的官方起點伊倫開始走的,只不過出發(fā)時間不一樣,美國老年夫婦是9月5號出發(fā)的,計劃走到10月24號,老爺子說:“我們得慢慢走,畢竟是老年人”。
德國小伙跟同伴一起出發(fā),但走了兩天他同伴就放棄了,因為受不了這么枯燥辛苦,剩下他一個人走,也沒有計劃,每天走到累了就休息。
荷蘭大叔說自己來自荷蘭時,我就神秘兮兮地問他有沒有葉子,一桌人都笑了!美國老爺子說《朝圣之路》那部電影里的四個伙伴中,荷蘭的那個胖子就是drug不離身,因此加拿大熟女對他印象特好?磥砻绹艘话愣歼是看過《朝圣之路》這部電影的。
西班牙情侶說下午到達這里時也是二臉懵逼,因為沒餐廳沒超市,他們也沒帶路餐,原以為要餓一晚上,沒想到有如此貼心的面包車移動超市服務,感覺是得救了!“Salud,for our survival!”
【熱心的攝影大叔】
到達卡達韋多的Covi y Peter朝圣者之家時,天色尚早,管理員提醒每個人村子里唯一一家超市7點半關門,我本來打算休息到7點左右去趟超市買些東西,然而神奇的事情發(fā)生了。
走在鄉(xiāng)村小路上,我只是端單反相機隨意拍了一張街景,結果被旁邊一個開車的大叔看到,他沖我揮揮手,示意我上車,還晃了一下手中的尼康D5300相機。雖然嘰里呱啦一頓西語我也聽不懂,但還是猜到他的意思—“小伙子上車,我?guī)闳ヅ恼,這會兒光線好!”
我也顧不上超市關不關門,先上車再說。旅途中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與陌生人的不期而遇。
他發(fā)動了車子載著我往北邊開,跟我預想的一樣,果然是帶我來到村子東北邊的La Regalina海角上去拍海岸風光,這個觀景點距離朝圣者之家還有2km多,地圖上有推薦,我覺得往返要走一個小時有點遠沒打算去,心想著明早飛個無人機航拍拍一下就好。結果,直接被路邊大叔撿上車給我?guī)н^來了,傳說中的心想事成。
傍晚的海角光線很棒,東邊的海岸線都是巨崖聳立,蜿蜒成波浪形,那是來時的路,近處的海灣海水是艷麗的墨綠色,海邊斷崖草坪上還有一個藍色的Ermita de La Regalina小教堂,夕陽逆光下一對老年夫妻攜手走過,浪漫唯美的畫面。
我跟大叔也沒啥交流,畢竟語言不通,只是各自拍照,日落之后回到車里,他又開車帶我回去,把我放在超市下車,彼此豎了一下大拇指,揮手告別。心里非常感激,是陌生人的熱心贈予我今日份的溫柔日落。
【4次走北方之路的英國大哥】
遇到英國大哥是在Mondonedo小鎮(zhèn)的朝圣者之家,我一度以為他是工作人員,然后他說:“我也是徒步的,這間朝圣者之家沒有管理員,等警察來了再交錢,不過我估計今天警察應該不會來了。”我說:“聽口音你是英國人吧。”他說:“是的。”我說:“你的倫敦腔太明顯了。”之后在Vilalba的朝圣者之家青旅,又見到英國大哥,打了個招呼:“今天是漫長的一天。”他點點頭:“非常艱難。”
最后一次是在Miraz,已經(jīng)到10月淡季,這個不起眼的村子只有兩家住宿和一家餐廳,而唯一這家餐廳幾乎匯聚了所有今天到達這里的朝圣者,毫不意外,再次遇到了英國大哥。我坐在吧臺吃晚餐,英國大哥吃完之后來吧臺點了一杯啤酒,然后也請我喝了一杯。這次聊了很多:他是在英國倫敦西北部的一個小城工作,馬上快要退休。讓我震驚的是,這是他第四次來北方之路徒步!
我一開始以為他是走了四次,后來才明白他是把整條北方之路全程分成四段,每次用一周多的假期走其中一段。他一邊說一邊拿出自己的朝圣者護照,指著護照上的第一個戳給我看,是2017年8月在起點伊倫蓋的,那個皺巴巴的朝圣者護照已經(jīng)跟隨他兩年多,四次來到西班牙,而這次終于要到達終點圣地亞哥。
人生也像朝圣之路,會遇到很多人,多年之后,你早已不記得ta們的模樣,但卻會依然記得你們短暫生命交集里的故事和溫暖。
